秦阙接着道:“你想办法替我给她递出消息,就说明晚三更,老地方见。”
“啊?是!”梁武沉声回答,用严肃而中气十足的声音来掩饰自己的意外和走神。
可是……他没听错吧?
明晚三更……老地方……
那可是王弼的妾室,一个……才进门就与人偷情的女人?
最关键的三个字是“老地方”。
也就说是殿下和那女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们三更见面后是做他想的那种事吗?
但是……不至于吧,殿下可是从不近女色的人,他对再漂亮的女人都没感觉,莫非是为了大业?
因为在羡容郡主这里发现美男计好使,所以就对那个红烟使美男计了?
虽然不敢相信,但这又是唯一说得通的答案。
梁武暗叹:殿下为了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真的牺牲了太多……
不过不管是羡容郡主,还是红烟,都长得挺漂亮的,一个是他亲眼见过,一个是听着就漂亮。
想起羡容郡主,梁武不禁有些替她伤心,虽说她很凶,将殿下掳来坏了他们很多计划,但今日也是单枪匹马闯太子府将殿下带了出来,有勇又有谋,让殿下得以继续隐藏身份,而殿下转头就约别的女人……
梁武发现自己想不了这么纠缠复杂的问题,便不再想了,按殿下的吩咐行事就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第34章
太子府, 秦治才严惩了一干侍卫,仍是怒气难消。
“一个个,连个女人都拦不住, 全是饭桶!”看到陈跃文,他也气道:“还有你,为何不下令先杀了她的马, 再将她扣住?”
陈跃文垂头不说话, 心里却委屈, 他也只是个没有品级的小小幕僚, 今日杀了郡主的马,拿了郡主的人,明日王家人找到他, 他怎么办?
其实当时的情况, 哪怕太子就站出来,明明白白对着侍卫下令拿下郡主,违者立斩, 当然能将羡容郡主拦住,可太子连站出来都不敢, 因为怕承担后果。
连他这个太子都不想承担后果, 侍卫如何敢?
“没用的东西!”太子骂累了,终于停下了, 只在屋中走来走去。
陈跃文这才有机会说话:“其实, 就算大皇子回来,似乎对殿下也没有威胁,反正大皇子无缘皇位, 殿下好歹与大皇子还是亲兄弟。”
既是亲兄弟,大皇子为何不能支持太子呢?
陈跃文并不知道秦治与秦阙的关系, 试着劝说道。
秦治只是冷哼一声。
他当然不会说十多年前他杀父皇爱犬的事,别人不知道,但他那位哥哥一定知道,而且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杀了陈显礼。
这怎能让秦治不紧张?
见秦治脸色凝重,陈跃文又问:“若殿下担心大皇子对殿下不利,要不然暗中放出消息,让京城知道大皇子从北狄私自回来了,假扮成薛柯?”
秦治看向他,拿不准该怎么办,最后他摇摇头:“如此一来,若要杀他,岂不是难上加难?”
陈跃文不说话了,他猜测太子与大皇子一定有私仇,要不然怎么是不死不休?只是不方便对他说而已。
“但眼下殿下还是不动薛柯的好,此时薛柯有事,殿下一定会有嫌疑,宁王那边更会落井下石对付殿下。”
“我当然知道,用得着你提醒!”太子怒道,所以他才烦。
陈跃文只好劝说:“虽说敌在暗,我在明,但大皇子就算从北狄回来又如何,论实力他显然比不上如今的殿下,待风头过去,殿下再要杀他直接动手便是,眼下不必为了一个大皇子而给宁王落下把柄。”
秦治想了想,觉得此话说得在理。
再怎么样,秦阙只能在暗中杀杀小太监,但宁王却不同,这才是自己首要的敌人。
母后下午说,想让翟家的六姑娘进宫做太子妃,那六姑娘虽说容貌上比羡容差了许多,但这样也不错,能让翟家更用心帮他,至于女人……
秦治捏了捏手上的玉雕——登上皇位,要什么女人没有呢?
第二日王弼进了一次宫,此事果真以“误会”收场,太子府与王家双方言和。
事了之后,王弼又在宫中待了半天。
太后是王家大姐,进宫后幼子夭折,最终抱养了宫女的孩子,多年后,这孩子顺利坐上了皇位,也就是如今的皇帝。
皇帝年轻时还有几分斗志,后面就越发糊涂懒散了,沉迷丹药,宠幸男宠,然后是在皇储的问题上犹豫徘徊。
因为翟家支持二皇子,便立了二皇子为太子,张贵妃支持三皇子,便早早给三皇子封王,给了许多特权,最后还尤其宠爱五皇子,便亲自养在身边,声称满十岁就封王,还曾亲口和身边人提过想要改立五皇子为太子。
以致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有可能,太子心中十分不安。
太后与皇帝不是亲母子,多少有些疏离,朝中各种局势又复杂,所以太后与王家最初的态度是不蹚这趟浑水,反正无论谁做上皇帝,最后都要认她这个太后,王家不参与夺嫡,便依然能在战场上立战功。
结果却有了太子这事,桩桩件件累积,王家与太子显然是有了罅隙。
可这个时候难道王家要加入别的势力吗?王弼却并不看好宁王,除非去支持八岁的五皇子,这不与董修这种弄臣混在一起了么?
最后王弼与太后都觉得只能再等等看,待局势明朗一些再说,王家仍然是不参与为妙。
正好,王焕的婚事定了,与太子宁王或是五皇子都没关系。
夜里,当三更更鼓响起,秦阙起身下床,到了之前见红烟的小院中。
红烟已然等在那里,今夜月色更亮,在月色照耀下,红烟仍是规矩地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副手帕,交错放在腿上,见了他,轻声道:“将军。”
秦阙闻到了一股脂粉味。
这个女人,大半夜的竟还涂脂抹粉!
但他没必要去对人家的打扮指指点点,也懒得去管,只说道:“我需要你替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将军说。”红烟道。
秦阙回答:“拿到宁王手下之人一样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比如宁王府上的刀,匕首,或是特殊的信物,能办到吗?”
红烟想了想:“刀,匕首之类的,我很少碰到,但我知道魏绪手上会戴个扳指,是宁王送他的,还有个一模一样的,宁王送给了他老师家的儿子,叫杨什么,如今在做个什么官。”
“杨嘉勇,上骑都尉?”
“对,是他,将军果真厉害,这也知道。”红烟看着他赞叹道。
秦阙仍是面无表情,问她:“这扳指你能弄到?”
红烟为难道:“那当然需要机会……至少要能出去和魏绪见到面。”
“我助你出去和他见面。”秦阙道。
红烟看着他,满脸娇柔与委屈:“那个人,每次见了都要在床上熬大半天,将军既需要,我去便是,只盼将军能怜惜我今日这番牺牲。”
秦阙竟有些语拙起来,不知说什么,在他这里,能答应就答应,不能答应就不答应,这本就是交易,她口中的“怜惜”又是什么意思?
他问:“你想提条件?”
红烟摇头:“那倒没有,我只要能回家乡与我妹妹团聚就好。”
既如此,秦阙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那你什么时候见魏绪?”
红烟幽怨地看他,无奈道:“我先与那边通信看看,等那边有了消息,我再告诉将军。”
“好,尽快。”秦阙说着要走,红烟立刻起身问:“听说将军昨日遇险,没事吧?”
若有事,还能站在这里吗?秦阙懒得回答这样的废话,转身走了。
红烟在后面忍不住叹息,决定打消心底的念头,此人不懂风情,实在是没什么希望。
……
羡容在睡梦中,隐约感觉到薛柯从外面进来,站到了床边。
以及他看了看自己,将她抱起来挪了个位置,理好被子,给她盖上,然后自己也盖着被子睡下。
怎么他又睡不着出去走了吗?
怎么会有人睡不着呢?
羡容很想问他这个问题,但她实在太困了,没力气睁眼,更没力气张口,躺着躺着,就又继续睡了过去。
直到早上起来,秦阙已经去了京兆府,羡容才突然想起晚上的事,觉得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才总会半夜睡不着。
而且睡不着可以待房里干点别的啊,为什么总要出去走?出去走不是会更清醒吗?
睡不着可真是她不理解的世界。
王焕的婚事定下了,两边都挺急,虽然婚期还没定,但显然不会太久,于是王家趁此机会开始修整起屋子。羡容的婚事办得太仓促,什么都没修,这次便一起了。
该刷新漆的刷新漆,该种花苗的种花苗,太旧的家具也换了,羡容在院中溜达,就见院里四处都忙着,直到她走到竹林后的那个小院子。
里面向来就清静,此时也是,她忍不住走了进去。
这是她娘亲死去时待过的院子。
那时她很小,大约是两三岁?她对娘亲没什么记忆,所以一直就没心没肺的,只是在她大了,才从娘身边的妈妈口中知道娘病逝前的事。
娘那时生重病,眼看着不行了,娘便自己从院子里搬出来,住到了这小院里,将才两岁多的她交给奶娘带着四处玩,不让她见到母亲病重的样子。
娘亲觉得,这样的话,小女儿就不会对病中的娘有什么印象,甚至不会对自己的娘有什么太多的记忆,等娘不在了,也没有那么怀念伤心。
更何况那时爹还年轻,一定会再娶,娘希望爹能娶个贤惠的女人,就告诉女儿那是她亲娘,让她对后娘不要有戒心,不要和亲娘作比较,便不会自怨自艾,这样长大了,也就像个有娘的孩子。
后来爹却没有再娶,娘的一番苦心白费了,只是她确实对娘亲早逝这件事没有太多的感觉,因为留存的记忆太少。
是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一个人有意抹去自己存在的记忆呢?
她的娘,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她打开房间的门进去,里面一切都是沉旧的,却也看得出来常有人打扫,还不算太脏。
房里没有一点生活的痕迹,只是那张旧床上放了一副手帕。
是丫鬟的手帕掉这儿了?
她过去拿起来一看,上面绣的竟然不是梅兰竹菊,而是一只……猫头鹰。
真是个奇怪的图案,但羡容觉得有点眼熟,想了想,她记得大伯纳进房的那个红烟就挺喜欢这东西的,当初她小欢还没死时,红烟看到她的小欢,还问有没有猫头鹰卖呢,她想养。
所以是红烟来过这里?对,她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红烟之前还真来过这里……可恨,这女人又不老实了,也不知又勾搭了哪个色胚在这儿鬼混,这可是她娘亲去世的地方!
羡容觉得很气,但红烟是大伯的人,她觉得跑去找大伯告状不太好,再说仅凭一个手帕也说明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