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有背着薛柯悄悄犯什么错,此时就交待了,可想来想去,她也觉得没有。
她嗫嚅着回:“什么……什么想说的?臣女不知皇上问的是什么。”
“你……”秦阙一时竟也不知说什么。
最后他问:“梁武说你昨日在四方楼。”末了他解释道:“梁武便是阿六,我在北狄时的部下。”
羡容不明白他为何要提四方楼,想来想去,她想到了兰琴阁。
这两个地方都是玩乐的地方,所以果如长公主她们所说,他这是还记恨她去兰琴阁的事?
不错,男人都比较霸道小气,他们可以下朝了随便逛青楼,却不允许女人去任何寻欢作乐的地方,何止是兰琴阁,连四方楼他们都接受不了。
看来,他果然是要秋后算账的。
羡容低下头,模拟了几分红烟的语气,三分娇柔,七分哀婉道:“薛……秦郎,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已经怀了你的骨肉……
“你知道,我向来是怕怀孕的,昨日得知此事,一时心闷,就出去散了散心。”
秦阙看着她,薄唇几度开合,竟半晌没说出话来。
他想了很久,想明白了,她怕他,所以想出此招。
对,就是单纯的怕,她没有什么好奇的,也没有什么想问的,更没有生气或是别的……对她来说他不再是薛柯,而是秦阙,秦阙于她,就是一个会杀人的人。
他忍下了之前想说的许多话,缓缓走到她面前,看着深深低头的她,伸手将她下巴挑起来,让她看向自己:“是吗?我怎么记得前天晚上,在床上,你还说,我要是敢让你怀孕,定要让我跪三天搓衣板?”
盛妆的她果然美得不可方物,她在他的注视下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几分少见地慌乱与尴尬,然后挤出一丝笑,又挤出一脸可怜,掐着声音道:“我那就是……就是太怕生孩子,哪知道能怀上陛下的龙种,是臣女的福气……臣女……知错了,求陛下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孩子的份上,不与臣女一般见识……”
说着她就要跪下来,秦阙却将她胳膊扶住:“既然有了身孕,就不必跪了,今日便不再回去了,搬到宫中来吧。”
“啊?”羡容先是震惊,随后连忙道:“要不然……臣女还是先回去吧……”
“既有了孕,自然要留在宫中,有宫女和御医照料,以免出差池。”秦阙道。
“我在家也有人照顾的,肯定不会有问题。”羡容还想争取,却见他不说话了,只静静看着她,看样子是主意已定。
她只好退而求其次:“那我……住慈宁宫好吗?”
“就不要打扰太皇太后清静了,就住这儿,或是其他空余宫室你挑一处。”他平静而肯定道。
所为一言九鼎就是如此吧,当然不容反对。
羡容看看身后卧房的方向,硬生生出了几滴冷汗:怎么可能住这里,那不是一下就得穿帮,万一过几个月要扮肚子大,都不好操作。
奇怪,她为什么要想那么远,因为知道再没有别的办法苟命吗?
不管怎样,她没有别的路可选,只好赶紧道:“我,我就挑一处,就,就雨盈馆吧,我知道那儿,那儿离太皇太后近,我能常常去拜见她老人家。”
是的,离太皇太后近,当紫宸殿可远了,心理上觉得安全一些。
秦阙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道:“好。”
羡容松了一口气,余下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要用来想后面怎么办。
第50章
这时秦阙叫来外面的内侍, 吩咐:“带人去东阳侯府,将郡主的东西都搬去雨盈馆。”
“是,陛下。”内侍应着, 羡容连忙道:“还有我身边的丫鬟,平平方方,圆圆尖尖……”说着她转头看一眼秦阙, 试探地又加了更多的丫鬟:“弯弯, 折折?”
秦阙道:“除了男人, 你要将她们都叫过来也行。”
羡容便欣喜道:“那公公让我院里的丫鬟都收拾了东西一起过来!”
内侍下去, 秦阙道:“我带你去雨盈馆看看?”
“好!”羡容说着就兴冲冲往外走,走了两步,回过神来, 又退了回来, 恭声道:“谢陛下,陛下请。”
秦阙简直难得见她这么乖的时候,不禁莞尔, 转身走在了前面。
途中经过御花园,有一条极好看的□□, 两旁都是开得如火如荼的紫薇和月季, 有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才规矩了一会儿的羡容又闲不住了, 左顾右盼, 一会儿摸摸花瓣,一会儿逗逗蝴蝶,倒惬意起来。
这时前面的秦阙问:“之前你哥哥成婚, 又喝醉了吗?”
羡容马上回答:“没有啊,一口没喝, 怀孕不能喝酒,我知道。”
秦阙:……
他回过头来看向她,见她很快在他身后站端正,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看着他。
可想而知,这里面是一句实话没有。
他道:“但你刚才说,是昨日才得知怀孕的事。”
“有……吗?”羡容回想了一下,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这样说过,怀孕的确是提前编好的,但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怀孕,却是临场发挥,谁能记得?
秦阙语气笃定:“有。”
羡容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来:“其实我骗了陛下,我喝酒了,但喝得不多,是因为当时不知道怀孕嘛……我怕说出来,惹陛下生气。”
“那以后就少喝。”他道。
羡容答应得乖巧:“是,谢陛下提醒。”
他过来将她手牵起:“小心点。”
羡容受宠若惊,突然就觉得自己玩大了:她知道男人在意传宗接代,却没想到会这么在意啊,像他这么冷情的人,竟然还会因为怕她摔而牵她!
他会不会很期待这个编出来的小孩,会不会在得知真相后要了她小命?
天空落下四个字,砸在了她面前:欺君之罪。她终于意识到,可能装怀孕并不是个好主意。
“陛下,说起来……我还是陛下姑姑呢……”被他牵着手,羡容突然道。
秦阙看向她:“你的意思是,我们乱|伦?”
“不不不,不是……”羡容弱弱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就算不是夫妻,还是亲戚呢,呵呵呵……”
所以,关键时候,能不能看在大家是亲戚的份上,放她一马?
不对呀,那太上皇不是他亲爹吗,太子不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吗?他的亲戚可都没什么好下场。
羡容脸上的笑僵住了。
于是秦阙没说话,羡容也闭嘴了。
走了好一会儿,到了雨盈馆。
因为是按“离慈宁宫近”这一条来挑的,所以并没仔细挑选条件,这地方只算个普通的小院,条件一般,位置僻静,可能就给一般的美人才人来住。
但羡容一进院就看见棵桃树,上面早已挂满桃子,只是颜色还带着青色,没熟透,她敢打赌,不过半个月这桃子就全熟了,到时候全是她的。
她望着桃树,对自己盲挑的这院子很满意。
秦阙与她一起进了屋子,里面已有宫女在布置,他和她道:“想要什么,缺什么,随时吩咐人去准备。”
羡容露出一脸感激与欢喜,恭敬道:“多谢陛下。”
秦阙在屋内转了一圈,到次间,就径直坐了下来。
他身旁内侍早已沏来一盏茶,羡容灵光地接过茶,亲自放到他面前,然后小心道:“陛下要是忙的话,就先去忙自己的,不用管我,我对宫里还挺熟悉的。”
秦阙看她一眼,“坐下吧,既然有孕在身,就别累着。”
羡容心虚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谢陛下,也……也不是很累……”
他问:“怕我?”
羡容想了想,试探性地摇头:“不怕啊,陛下是我夫君,是我孩子的父亲,我怎么会怕呢?”
秦阙脸上浮现出一丝可疑的笑容来,却是转瞬即逝,然后轻咳一声,正色道:“嗯,在宫里自在一些,不必有顾虑。”
羡容觉得他态度好,一时来了自信,问他道:“陛下啊,我刚才遇到了阿……啊,不,他说他叫梁武,我遇到了梁武,他说陛下就是那个北狄的战神,号称‘面具□□’的那个,是吗?”
“是。”秦阙淡声道。
羡容顿时觉得自己刚才涌现出的自信又没了,连呼吸都谨慎了许多。
这时他继续道:“大齐是战败国,被送去做质子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待遇,唯有给北狄提供价值,才能得到尊敬,也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力量,我用回鹘人的血,换来了重回大齐的机会。”
羡容忍不住问:“他们同意你回来?”
“不,北狄内斗,我与他们的王子做交易,在他的帮助下私下回来的。”
“哦……那真正的薛柯……”
“死了。”
室内一片寂静,羡容抖着手端过面前的茶喝下一口来压惊。
这时秦阙看着她,继续道:“被匪徒所杀,只是碰巧被我遇到了。”
羡容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外面进来个拿拂尘的公公,在门口行了礼,然后到秦阙面前,朝他悄声说了句什么。
羡容不听不看,比小鸡崽儿还乖。
随后秦阙便朝她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在此好好歇息,有事可以去找我。”说着站起身来。
羡容连忙也站起身,恭敬道:“是,谢陛下。”
秦阙又看她一眼,转身走了,羡容又在后面补充道:“恭送陛下。”
到他步子走远,眼看着不见了人影,她才终于松口气,整个人瘫靠在椅子上:可真难熬!她今年是走什么运,竟然会看上他,就他这样子,简直把冷漠无情心狠手辣全都写在脸上,明显不好惹,她当时竟然都看不出来吗?
不,她看出来了,只是觉得他翻不过自己的五指山,还觉得这气质特别好。
现在好了,倒这么大霉,熬过了今天怎么熬过明天?
想了想,她赶紧往慈宁宫去,得见见爹和大伯他们才安心。
雨盈馆和慈宁宫近,三两步便到了,却没想到慈宁宫的嬷嬷告诉她,她爹和大伯都离宫了,太皇太后正好去休息了,此时见不了她。
羡容很失落,觉得她这些亲人好像都很惬意,一点都不觉得她在水深火热中,还有太后姑母,她竟然睡得着!
她只好回来,随意在宫里遛达几圈,正百无聊赖之时,她在王家的衣物器具都被搬来了,平平方方她们也到了。
她才算提起几分精神,将门一关,和平平方方道:“我告诉你们一件事,这事关系着我们所有的脑袋,你们听清了。”
平平方方顿时惊住,正色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