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那些胶州百姓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来人。
  这是什么天上下凡的神仙公子吗?
  尤其是站在前头的那位。
  眉目浅笑淡然,周身尽是不似凡俗中人的矜贵。
  他身后那些士兵简直就是拱卫着他的天兵天将。
  就在这时, 胶州百姓发现原先一直带领他们的蒯校尉疾步走上前去:“大人,幸不辱命,无一伤亡。”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就是沧州牧楚大人。
  这一路上, 这些沧州士兵给他们讲了不少这位楚大人在沧州做的好事。
  按理说,他们此刻应该是害怕这样的人的,至少心里会存一个疑影
  ——胶州的周大人曾经也是这样一位爱民如子的好官。
  谁又敢保证这位楚大人不是怀了同周珩一样的心思?
  可渐渐的,他们又意识到了这位大人与周珩实实在在的不同。
  周珩说得多,却做得少。
  周珩说他已然尽全力想为百姓们免除青黄税, 但奈何皇帝不允。
  可沧州不仅没有这什么劳什子的青黄税, 去年楚大人更是直接将农税降到了十五税一。
  周珩说一定会救桐昌城百姓于水火,可他却依旧关闭了桐昌城城门。
  可去岁沧州大雪, 楚大人却给各家各户发放了棉衣棉被,不曾落下一个人。
  ……
  这一路的闲聊, 已然让他们从内心里认可了这位楚大人。
  这位不顾两军交战之仇, 毅然决然派人前来营救他们的楚大人。
  是他们的大恩人!
  意识到这一点,胶州的百姓在狭窄的地道中排开, 随之齐刷刷地向着楚霁行了跪拜大礼。
  楚霁连忙摆手,也不说什么,只说早就备齐了饭菜,就等着各位了。
  再次见到阳光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眼泪都几乎要落下来。
  春末夏初的暖阳荡涤着所有阴霾,就连空中漂浮的尘埃也闪着光亮。
  这是他们久违的也曾经以为要永别的人世间。
  而将他们带回人间的,便是这位楚大人。
  在这一刻,这些胶州百姓无比确信自己先前的猜测
  ——这人是下凡的神仙公子。
  他们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响起一阵惊呼。
  “少爷,敌军又来了!”
  纪安急匆匆地赶来,身上是来不及换下的戎装。
  自从那日胶州军来袭被他们击退后,第二日一大早,胶州军再次发起攻城。
  蒯民一去便是三天两夜,这三天两夜里,胶州军在周珩的指挥下,一日不曾离开过沧州城外,不时便会命小股部队发起车轮战。
  显然是周珩发现了地牢中的“筹码”不见了,手忙脚乱之下只得改变策略,命胶州军将沧州围住,不敢叫那些人发现此事。
  这些天几乎所有士兵都严阵以待,一刻不敢脱下铠甲、放下武器。
  是以,这一波的进攻来得虽快,却也在楚霁的意料之中。
  楚霁神色一凛,随即有条不紊地安排道:“纪安,将人安顿好。蒯民,带着你的兵去休息。其余的人,跟我走。”
  “主公,还是让我去吧。您休息。”
  眼瞧着楚霁转身欲走,蒯民连忙将人拦住。
  楚霁的状态并不好,脸上连一丝血色都没有。
  “回去休息,这是军令。”楚霁深深地看了蒯民一眼,无奈道。
  蒯民一走便是三天两夜,原先的儒将风姿全然不见,脸上胡子拉碴的,瞧着和蒯信还当真是亲兄弟。
  “主公……”
  “楚大人,我们随你去城墙。”
  蒯民还欲再说些什么,就被一道女声打断。
  他转头看去,正是那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
  当时他们去往地牢时,便是这位女子目露凶光地瞪着他们;也是她最先开口表示愿意相信他们;在地道中,她又主动过来,要帮着他们一起填地道。
  那女子一拱手:“大人,我想到城墙上去,告诉我的家人、我的父老乡亲们,不要再替周珩卖命了。现在我们已经安全了,他们不用再受威胁了。”
  人群中渐渐的有人又站了起来,走到那女子的身后,用行动表达着自己的
  立场。
  楚霁看着越来越多聚集过来的人群,直到全部的人都站在了他的身侧,不免也为之动容。
  他救人全凭本心,并不为什么旁的。
  却不想,现在却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楚霁想起,曾在秦纵的兵书上瞥过一眼“攻心为上”。
  古有四面楚歌,那今日,他便也效仿而行之。
  沧州城墙内外,两军对垒,各不相让。
  他们都有要守护的人,所以不得不倒刀戈相向。
  战争一触即发之时,一群人的出现打破了这样对峙的局面。
  沧州守军虽然不明白自家大人为什么突然带着这么一群衣衫褴褛的老弱妇孺上城墙,但还是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而当他们站上城墙的那一刻,外头的胶州军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这不就是他们的家人吗?
  三日前的那一场攻城之战当然又以失败告终,但他们还未来得及退回营地,便又被周珩发号施令,全部都聚拢在沧州城下。
  众人想不明白周珩又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