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物在颤巍巍地取过快递后便连滚带爬地跑了。很难说明他究竟是因林槐扭曲的身姿而害怕, 还是因站在另一侧的阴影里,爽朗而笑却手持扳手的楚天舒而害怕。
  “好了,全都送完了。”林槐得到了已经完成派送的提示, 声音里满是下班的快乐。
  楚天舒答是,并跟着他一起向着天台门走去。
  天台的出口处有种恐怖的空荡感, 因为铁门已经被他们拆了下来。楚天舒在先一步走到楼道口时便蹲下了身体。林槐抽了抽眉毛看他:“怎么?钓鱼执法?”
  “什么钓鱼?”
  “你做这个姿势是想诱/惑这里的鬼物来把你一层层踢下楼么?”林槐道。
  “……你到底都在想什么。”楚天舒回给林槐一个鄙视的眼神,“快上来啊,你楚哥就做这一次啊, 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啊。”
  “上、上啥?”
  “背你下楼呗。刚才不是你在那里哼哼上楼累的?”
  林槐于是快活地双手双脚爬了上去。楚天舒两边手勾着他的膝弯, 一把把他背了上来。林槐转头看见天台上果然有几条黑影正躲在门口、鬼鬼祟祟地看着他们。他于是对楚天舒道:“你介意我背上再背一个吗?它们看起来很想趁我们不备偷偷加入的样子。”
  楚天舒:“介意, 我是纯爱战士,拒绝ntr与三人行。”
  林槐:“哦。”
  他于是回过头对几只鬼影做了个龇牙咧嘴的属于煞的鬼脸。几个鬼影畏畏缩缩地退后了,林槐于是忍不住露出狞笑。
  “哎,你在我背后干啥呢?头发弄得我脖子痒痒。”楚天舒道。
  “告诉它们背着我的是我的人,不准动。”林槐说。
  楚天舒忍不住笑了一声。他背起林槐,就往楼下走。林槐一米七九一个纤长的男性背在他的身上居然也算得上合适。两人顺着台阶一步步往下走,楚天舒突然道:“哎, 我以前想我们俩要一直是青梅竹马就好了。”
  “什么叫一直是青梅竹马?”
  “住在附近, 在一所中学里上学。我读高一,你读初一那种青梅竹马。”楚天舒道,“我做卷子时能看见你在楼底下花园里踢球, 你脚崴了我能背你去医务室。周末时我去你家, 你妈会拉着我说‘哎呀天舒来了呀快来小槐子在里面等着了快给他补习补习数学语文’……”
  “哪里有母亲会管自己的儿子叫‘小槐子’的!”林槐吐槽。
  林槐就这样被楚天舒背着下了楼。临到20楼时林槐往外看了一眼,看见一群鬼物正密密麻麻地站在广场上, 像是很不安且骚动的模样,其中几只鬼物正仰头看着天空。
  “wow。”林槐被眼前这热闹纷呈而恐怖的一幕所震慑了,他看着这群恐怖流血的鬼物, 对楚天舒道,“这是我快出楼了。它们打算给我一个吓我的大餐?我说它们怎么一路上这么老实,都没有来吓我。”
  “你给它们打个招呼试试?”楚天舒道。
  林槐于是听话地伸手给鬼物们打招呼。很快楼底下几只鬼物便看见林槐在20楼注视着它们的狞笑,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卧槽!!”
  “一级警报!!他们下来了!!”
  “救命!!我们还能疏散到哪里去?!”
  楼底下鬼物的广场们开始沸腾。林槐听不见它们的声音,只能看着它们一个个四处奔涌,楼下仿佛成了燃烧着的海洋。有的鬼物奔进了楼里,有的鬼物跑到了楼的背面,还有的鬼物掀开了井盖、一个个躲了进去。
  “它们这是看见我们快下来了,准备好了要来吓我们?”林槐看着这精彩纷呈的准备场景,愉悦地说。
  “可能是。不过我看它们在广场上的样子更像是因为楼里太危险、而被迫疏散到空旷的广场上来躲避危险的。”楚天舒道。
  林槐抽了抽嘴角:“胡说,我哪有那么吓人?我们两个人能吓到这几十只鬼了?”
  “要不我们打个赌。”楚天舒对他挤眉弄眼,“要是我赢了,你今晚就和我一起睡到精神病院的宿舍里。”
  “要是我赢了呢?”林槐道。
  “我和你一起睡到快递站的宿舍里。”楚天舒理直气壮。
  林槐:“这不都是要跟你睡么!!”
  两人从楼上下来。一路上,林槐无比期望这里的鬼物们能争点气,奋起直吓他们。然而这些鬼物就像死了一样地不动弹,丝毫没有出来一展阴风的气息。直到走出广场后,林槐才忍不住阴着脸道:“一群没用的东西!!”
  “你输了,嘿嘿。”楚天舒道,“跟我一起回精神病院吧。”
  林槐:……
  ……
  李司机今晚跑的是夜班。在把一名乘客送到了海棠站后,他便晃晃悠悠地开车离开。深夜的出租车里实在是太冷清,他于是在等红灯的间隙、打开了电台。
  第一个电台在播报新闻,最近几天老是有穿着红裙子的女孩在碧江公园附近失踪,请市民们多注意……听到这个,李司机就觉得受不了,于是换了个台。
  第二个电台则是深夜热线。一个女人正哭哭啼啼地向着男主持人抱怨自己丈夫的出轨。男主持人则在不厌其烦地安慰她。这种像肥皂剧一样又臭又长(还大多是演的)的节目很为司机所不齿,司机于是又换了一个台。
  第三个电台倒是既没有新闻也没有深夜热线。有的则是流行歌曲的播放。李司机听着歌曲,抖着肩膀,感觉精神又亢奋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汽车已经开到了余庆大厦附近。车灯一晃,司机瞧见前面有两个人在晃手,似乎是要打车。他于是准备把车开过去,将两个人接起来。
  也就是在这时,电台里再次传来了“滋滋”的电流声。
  那电流声里混合着阴河流动般的水声,隐隐地,司机仿佛能听见有女人在其中叹息。那声音很幽怨,让人想起被负心而死的女子。主持人柔和的声音在这时响起:“深夜的旅人们,是否曾在路途中感到孤独?接下来,请您欣赏一首午夜阴乐——《后座》。”
  “我在你的后座……看着你……”
  女人幽幽的歌声从音响里传来,一时间整个出租车的气温都要低了好几度,甚至连后座的玻璃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司机看不见后座上所发生的一切,可那结出的霜的形状,分明像极了一个女人的侧影!
  司机停下车,门外的人打开了车门。栗发阳光的青年坐到了副驾驶上,在看见李司机时,他愣了愣,爽朗地挥手道:“唉哟!又碰上了!”
  李司机:………………
  how old are you!!李司机简直想仰天长啸一句“怎么老是你”。
  另一个黑发青年则如瘟神般地坐在了后座上。当他坐下的那一瞬间,电台里传来一声女人凄厉的惨叫声!!!
  “啊——!!!”
  “卧槽!!!”
  李司机明显被电台吓到了。栗发青年立刻按住他的手臂道:“师傅,冷静,不要踩油门。”
  说着,他转了转电台的开关道:“这东西出故障了?怎么突然有人在尖叫?”
  除了那声尖叫之外,李司机似乎明显听见了后座传来了骨头碎裂的声音。可他向后座看去,却只看见那个阴冷的黑发青年正盯着座位,也是一脸茫然。
  而玻璃窗上的冰霜人影,也在这一刻彻底裂开消失了。
  “……没事,问题都解决了。”楚天舒把电台拨了拨,最后停在了一个四六级英语听力练习广播电台上,满意地调大了音量,“走吧兄弟,咱们就听这个。四六级英语考试练习,多一生正气!”
  此时广播也到了单词部分。里面的男声开始温厚地重复了两句:“abandon, abandon.”
  李司机:……
  不知为何,总觉得气氛突然阳光起来了呢。李司机虚着眼想着,忍不住露出了痴呆的表情。
  “你们二位这大半夜的是要去哪儿啊?”李司机道。
  “还是精神病院。”楚天舒说。
  “哦哦。”
  不知怎的,李司机已经没有丝毫意外。他以最快的速度开车,将楚天舒和林槐送到精神病院。深夜的西木区的马路上很黑暗,非常少有人经过。不过楚天舒依然在这片黑暗中看到了相当deep♂dark♂fantasy的东西。
  比如一个躺在马路中央的、碰瓷的厉鬼。
  在看到那只浑身是血却伪装成老太太的厉鬼时,楚天舒“嚯哟”了一句。厉鬼躺在马路中央,明显是在等着车轮碾过它、等司机下来、就把他杀死。而李司机不像楚天舒和林槐那样身经百战,他自然是看不见这只鬼物的。
  ——直到他撞到它那刻,才可能发现。
  不过楚天舒倒是没打算阻止。今晚时间还长,他和林槐不介意让这只鬼物学习一些人生经验。只是当亮着灯的汽车出现在鬼物面前,而鬼物也看清了林楚二人的脸时……
  “砰!!”
  一声巨响从车前传来。李司机被吓了一跳。林槐也从窗户里探出脑袋来。在看见车轮下的鬼物时,林槐居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正当他打算开门下去时,那只血肉模糊的鬼看见了他的脸。
  “啊!!!!”
  只听那鬼物尖叫了一声,居然屁滚尿流地从车轮底下爬出来、跑了!
  “卧槽!”
  做好坐牢准备的司机眼睁睁地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人形就这么飞速地从他眼前跑掉了。而楚天舒拍拍他的肩膀道:“别慌,人还能跑,问题不大。”
  司机:“这特么是人还能跑的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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